碧海蓝天 Le grand bleu (5)
5. 2002 （上）
孙小白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理解到一点“时间相对论”的。开心的相聚的日子即便是一整个夏天也只跟睡了一觉一样，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针毡。他后来见面的时候抓着人家的袖子摇，“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回我的好友申请”，还是一副眼泪就要掉下来的表情，“那是因为，我们家那时候也没有电脑啊。”
那阵子孙小白的教练都找上门来了，说这孩子最近怎么经常生病请假啊，然后孙小白就被他们家明姐揪过来一顿胖揍。最疼小白的是明姐，疼之深责之切，打在孙小白屁股上的时候明姐自己心里都在滴血。
“平时你在泳队训练的时候捣蛋啊这些事情，妈妈都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生性好动，说你两句就完了。结果你现在竟然逃避训练，啊，你说，你都去哪里了？我看你最近跟那个谁，汪洋，走得那么近，那不是个好小孩啊。说，去哪儿了！”
“网吧。。。”
“我看你不学好，我看你去网吧！”
“哎，哎，明明，好了好了，杨杨知道错了，是吧。孙杨，跟妈妈道歉，跟妈妈保证再也不去了。”
一家人的相处模式是很奇妙的，红脸和白脸的角色设定也不是不会变动的。生活上的小事孙妈都一律打点包容了，但是碰到训练这些在她看来重要的事情，绝不手软。孙爸刚好完美互补。
“妈妈我错了，我去网吧，逃了几次训练，但是我不是去打游戏的。。。我，我，我。。。我是跟在菲律宾认识的外国朋友网上练习英语去了。”
“我不信，你再给我编。”明姐气还没消。
“来，杨杨，起来，跟妈妈好好说。”孙爸爸把可怜巴巴还趴在沙发上被打屁股的儿子拉起来站好，这孩子个子窜太快，小时候还有些圆圆脸胖乎乎的样子，现在却看起来瘦得单薄。该让他吃多点儿了啊，孙爸爸心里这么想着。
“我没有撒谎，就是，你们都认识的，在长滩岛一起玩水的还会潜水的帕克，他给了我MSN，诺，就是上次爸爸帮我拿的那封信里面写的。有了互联网，我们就可以用英语聊天了，老师说了，学习最重要的是要学以致用，所以鼓励我们有笔友。”
孙妈拿来那封信，看了一串英文字母，“哎呦我看不懂这个，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没骗你，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打游戏，那个很容易上瘾和浪费时间的。”孙小白含着眼泪一脸真诚的样子。
“那好，我信你。老孙啊，明天下班去买台电脑回来吧，我们单位年轻人也每天津津有味上网看这看那，我看着也挺有意思。但是孙杨，我要跟你约法三章，训练和上课不可以偷懒，你要用电脑不要去网吧，给我回家，每天限时。”
“哦，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幸福来得太意外，这个剧情反转让家里的两个男人都觉得女人心海底针啊。
“但是我要看你的用电脑记录，除了练习英语之外不可以做其他用途。”
“可是妈妈，这是我的隐私嘛。”
“你上厕所我给你擦屁股的时候你不给我讲隐私，我看你聊天记录你跟我讲隐私！”
“是是是，都听妈妈的。”
十多年之后后知后觉的孙妈妈才反应过来，啊咧，练习英语怎么跟个韩国人一起呢？不过那之后的几年，孙小白的英语和有用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老师和教练都说这孩子是开窍了啊，也不作弄一起训练的小伙伴儿了，好像是，突然有了动力和目标一样。
小海龟一周之后才通过了小虎鲸的好友申请，那时候是在网吧，孙小白英文还只能最基本地问问你好吗？你最近怎么样？你平时做什么？等小白家里的电脑装好了，每天训练完之后就算小海龟不在线，他也跟打日记一样，汇报每天的日程。帕克通常是一周上线两次，一次回复孙小白之前攒下的留言。
“You train so hard Sun! Take care.”
“Woo, that is a new record for you, congratulations, I am happy for you.”
“My uncle is starting a business in Thailand, he is opening a dive shop, and I will train there, do you want to come this summer?”
“Now there are many Koreans in Thailand, they go there to practice English, I am not kidding ＊1.”
⋯⋯
之后的大段的话孙小白都忽略了。他邀请我暑假去玩儿，他邀请我暑假去玩儿，他邀请我暑假去玩儿！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孙小白都活在粉色的泡泡里，学期才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想着暑假的安排；阳光，沙滩，海浪，还有游泳潜水都很厉害的帕克。
小男孩都喜欢跟着比自己大一两岁的男孩子一起混的，这是孙爸当时安慰孙妈的解释。因为孙小白“处心积虑”想要撺掇爸爸妈妈同意他去泰国过两个月的暑假，所以在学校表现特别好，在泳队的训练也特别认真，试图以此做为筹码换取父母的同意。他当然太天真了，哪有爸妈会同意自己十二岁不足的儿子一个人跑去泰国过一整个暑假，即便那个时候泰国的红衫军还没有和军政府闹得不可开交。
但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有一天实现了呢。孙小白回想起来也觉得这整件事情挺神奇的，六七岁的时候只是想要个好玩伴，十一二岁想好好练习英语，再后来是想成为亚洲自由潜水第一人，但是偏巧故事的起头都有他，偏巧那一年泳队组织去泰国夏令营集训。因为教练的老队友，找到了一份新差事，泰国国家青年队的教练 ＊2。
这下孙小白乐坏了，迫不及待跑去跟帕克汇报，I am coming to Thailand this summer! Icannot believe it!
“It’sgreat! You can live at my place.”
2002暑假前的日历上，画满了圈圈叉叉。洋平想找孙小白去网吧玩儿，都被婉言谢绝，“嘿，你小子是被网友甩了不去聊天儿了呀？可是看着也不像啊。每天发奋图强的样子，喜欢上年级第一名那个四眼妹？”“差生”开窍的时间都比较早。
“你不要乱讲撒，我家里装了电脑了，爸爸妈妈不让我出去网吧，但是还是谢谢你啊，以后英语作业随便给你抄，哥哥我现在说得可顺溜了。”
“得瑟！还哥，我去！”
说罢在孙小白屁股上按了一个脚印章，然后一骑绝陈逃开孙小白的追杀。
暑假终于到了呀，孙小白和其他队员和领队踏上飞机的时候，心也轻到飞起来。虽然不能一整个暑假，但是争取到随队训练后再找帕克玩一个星期也是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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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泰国确实有相当数量的韩国人创业，其实菲律宾更多，而且他们很多短期真的是跑去那里练英语。因为相对去美国，成本低廉很多，而且菲律宾和泰国的旅游区鬼老比本地人口还多。以下来自维基：There are about 56 schools in Phuket that teach the Korean language. There is also a Korean school in Bangkok known as the Korean International School of Bangkok.
＊2：泰国游泳队虽然是弱旅，但是和中国泳协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前中国国家游泳队的教练郝树凯就曾经是泰国国家队教练。
